作者：于永
老家村中央高高的青石崖上长着一棵苍老的野酸枣树，虬曲苍劲的枝桠伸向天空，皲裂墨黑的树皮上面爬满了岁月的皱纹，那粗大的树干需一个成人双手环抱才能勉强合拢过来，记忆里她一直这样默默地掩映着一座农家小四合院，那是我家的老屋，几座石墙茅草屋顶的房屋错落有致，古朴淡雅。春来秋往，酸枣树静静的守护着茅屋里一辈辈人，她见证了我家几代人的生活，看着他们的婚丧嫁娶，悲欢离合……“吱呀”一声，推开厚重的榆木大门，就像走进了一个古老的故事里，迎面墙上的石灰影壁已经青苔斑驳，墨色的福字也支离破碎。只有青石铺就的地面依然如光滑的铜镜般泛着青色的光。往西一拐就是我家南屋的木格窗，残留的窗纸微微抖动，这算是对我的问候吗？三叔一家住的西屋看上去是那么狭小又黑暗。对着的东屋曾经堆满了杂物，它又兼是我两个姐姐的“闺房”。拾阶而上是顺势在青石崖上建的大北屋，大爷一家就住在这一排北屋里。那时农忙时节，十来岁的孩子就跟着大人下地干活了。因为大爷养了一群羊的缘故，生活条件好一些。大娘也就不用下地，而是专门在家给大爷和孩子们做饭。我的父亲常年在外，所有的农活都压在了娘和三个幼小的娃身上，娘顾不上我，每天领着哥哥姐姐们下地干活，我也乐得天天粘在大娘身上，跟屁虫一样。三月的杏花落了，桃花又灼灼地开，四月紫色的桐花雨飘落满地后，五月的槐花香又氤氲在整个小山村……还记得在石榴花开得最红艳的时节，大娘在攥上插上一朵，对着镜子左看右看，问我好看吗？我觉得大娘好看，当年她穿着石榴红的嫁衣在喜庆的锣鼓声中踏入这个四合院时，一定美极了，她年轻时应该就是一朵最美的花吧？夕阳的余晖慢慢的蹭进屋里，我仿佛看见大娘在暖暖的阳光下，坐在屋前的青石板上缝补衣裳。月白色的大襟褂子、青色的裤子，干净又合身。大娘身上散发着肥皂水的味道，那么亲切又清香，身旁的箔罗里放着她的针头线脑。我也仿佛看见了某年某月某片段的自己，依偎在大娘的身旁玩永远也玩不腻的泥巴。宝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，清风悄悄吹过，时光就这样静静的定格……时光不急不缓的流逝，先是我家搬到了新房子里，后来三叔一家也搬走了。老屋里就剩下大爷一家。我12岁的时候，大娘因病去世了，那是我第一次面对亲人的死亡，过去了那么多年，现在想起都是痛彻心扉的揪心。老屋大门前面的一堵墙上有块凸起的石头，大娘经常抱着这块石头和青石崖下过往的街坊拉呱，长期的摩挲使得这块石头有了包浆。每次回老家，我都会悄悄站在大娘当年站立的位置，双手去抚摸那块石头，就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牵着大娘的衣襟走过大街小巷……再后来堂哥、大爷、小叔先后离开了人世，老屋彻底没人住了，但总觉得老屋里的一大家人还都在一起:夏夜在星光璀璨的院子里拉家常，冬天围着火炉听故事，谁做了好吃的每家都要分一点尝尝，十几个兄弟姐妹嘻嘻哈哈地玩耍，大人小孩从未红过脸……走进老家的院子就走进了历史，记忆的堆积，情感的散发，我仿佛慢慢听见了内心的声音。老屋凝敛厚重，朴实无华，脚踏实地的把自己的风韵展示给世人，犹如我平凡又朴实的先人们……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，而一切又似乎千古不变，就像那棵古老的野酸枣树默默屹立在青石之上，蓝天之中。走进老屋，内心就趋于平静，摩挲着一墙一石，就懂得了取舍，学会了坚强与放弃，蓦然回首间，纠结的心已经在适当的出口上……编辑：章丘人论坛
作者：于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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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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